浮世谣 第305节

    “书读得不错。”他笑道。
    杨夫人放下茶盏,侧眸朝我望来:“用过饭了么。”
    我摇头。
    “先去吃点东西吧。”
    “多吃点。”南宫夫人笑着打量我,“眉清目秀,冰肌玉肤,就是太瘦了些。”
    我点头:“那我去吃东西了,你们聊。”
    其实我巴不得走开。
    带着玉弓一起躲进厨房里,妙菱正在捏糕点,我捡了把瓜子爬上一旁的高脚凳上嗑。
    妙菱拿糖粉的时候转过身来,右眼整个肿了,下巴那一大片血块,又青又红。
    我晃着的双脚停了下来,忍不住道:“你没事跑去偷看他洗澡干什么?他那脾气你惹得起?”
    她扁着嘴巴:“好奇……”
    玉弓看向门外,厌弃道:“恶心。”
    我扔掉瓜子皮:“等过段时间,我给你找个亲事,到时候看腻你。”
    妙菱抬起头,脸盘肥嘟嘟的,双目发光:“小姐看过姑爷的?看腻了吗?”
    “咳咳咳……”我被呛到,拍了拍胸口,怒道,“谁像你啊,我还没成亲呢,我看男人身子干什么,我才不要看!”
    “那你怎么知道我会看腻?”她嘀咕,“花公子那身材……”
    我扬声叫道:“死狐狸!这里有个女人还在……”
    “小姐!”她惊了大跳。
    我哈哈大笑:“怕什么,我早设了清心阵了,他又听不见。”
    她气呼呼的捶着面团。
    玉弓轻叹了声,将剑搁在一旁,捋起袖子,走过去帮忙。
    我敛了笑,垂下头静静嗑着瓜子,手指不知不觉摸向了胸口的太灵暖玉。
    真源玉是在我流浪途中一个小姑娘给我的,与原清拾他们无关,与那神秘人和不明人或第四股撕碎我月家的人都没关系。
    那玉傅绍恩还我了,但在亡魂殿下与死役恶斗时它被我弄丢了。
    它怎么会去了左显的梦里,是谁引导着呢?
    门被轻轻拍响。
    玉弓拉开门,唐芊急急进来,反手关上:“姑娘,夫人已经走了。”
    “走了便走了。”玉弓道。
    唐芊急道:“可南宫夫人叫姑娘过去。”
    “她?”我扔掉瓜子皮,不解道,“她叫我去干嘛?她怎么没跟着一起走?”
    “她,她是来教姑娘的啊。”唐芊过来拉我,“姑娘你快下来,她还带了那日仙人训过姑娘的……”
    门又被叩响,规整有礼。
    玉弓开门,一个衣着鲜亮的中年婢女收回手端在腹前,冷声道:“吃个饭需要半个时辰么?”
    “织霞。”南宫夫人的声音响起。
    婢女退到一旁。
    南宫夫人走来,一改方才的和善,容色阴沉的看着我:“下来。”
    手里握着我再眼熟不过的东西,师尊特制的那根教鞭。
    第323章 相思之痛
    秋风清和,用师父的话说,胜日光景,等闲该适坐小眠。
    若是寻常,我绝对会好好睡上一觉,可是现在,我跪坐在院中软席上,腰板挺得笔直,双手端的笔直,头上还顶着三本典籍。
    那叫织霞的婢女站在我身后,我抓下痒她就一鞭抽来。
    南宫夫人坐在前方树阴下,喝茶姿态优雅娴静,和一旁的白发男子笑着谈话。
    一旁的青铜香炉烧灭了五支于华木,她才施施然看向一旁一个妇人:“上食。”
    两个仆妇走来,恭敬道:“姑娘。”
    我揉着腰肢爬起,又一鞭抽来,我忙缩手。
    织霞沉声道:“起身时手里若无东西,双手抱拢收于腹前,也可轻扶地面,腰要端直。”
    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,顿时又一鞭抽来。
    “仪容要端正,温婉娴静,不得轻浮不重。”
    我叹气,点头:“是。”
    又是一鞭:“声音不求高声,但要清脆铿锵,精力充沛。”
    我心底哀嚎,欲哭无泪。
    吃饭在偏厅,妙菱早被人从厨房里赶出来了,南宫夫人带来的那些厨娘端着烧的香喷喷的鸡鸭鱼肉上来,在我身前的小案上一字排开。
    南宫夫人跪坐在正首,她身前小案就几叠素菜。
    我举起筷子,织霞一鞭抽来:“夫人代尊长管教,便为你前辈,长辈不动,你怎能动?”
    我悄悄撇了下嘴,望云山可没这规矩,师公师尊有时下棋入迷了,或师尊看书入迷了,都要拖很久才来吃饭的,还有杨修夷,他若手边有事也一定要做完才来吃,我们从来就没有谁先动筷子的说法。
    南宫夫人冲我对面的庄先生笑道:“先生先请。”
    庄先生笑眯眯的看着我身前的汤食:“田姑娘体虚,该循序渐进,不宜倏然大补。”
    “有理。”南宫夫人淡淡道,“将乌鸡汤和鸽子汤撤去。”
    “把这个也撤了。”我指指冰糖甲鱼。
    婢女端走。
    我又指指枸杞猪肝汤:“这个。”
    另一个婢女端走。
    我再指牛骨汤:“这个。”
    庄先生笑道:“干脆全端走,如何?”
    我也一笑:“先生少年白发,营养不良,要不你代我吃,如何?”
    南宫夫人面色一沉。
    织霞又抽来一鞭:“外宾在时,不该……”
    “哈哈哈!”庄先生笑道,“你当真觉得我年少?”
    这老气横秋的模样自然不像,看他气度我就在猜是不是有一两百岁了。所以他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,我才对唐芊说他也是个有福气的。
    我垂下头往嘴里送了口汤,懒得理他。
    吃饭挨了三十多鞭,挨完之后端着手在院子里走了半个时辰,而后继续跪坐。
    等到日头西下,南宫夫人终于要离开了,临走前给我布置了一个任务,抄师父最爱的清身论十遍。
    我头昏脑涨,点头。
    庄先生一直望着我笑,跟着她一起走了。
    院子总算清净,花戏雪和玉弓带着妙菱小媛从角落里钻出来。
    小媛嘀咕:“这也太可怕了,若九月成亲,岂不是还有两个月都要这样?”
    我轻叹了一声,转身在软椅上四脚朝天的躺下。
    这一套对我哪有用,当年师尊更严厉,结果呢,我还不是现在这幅德行。
    师父不是不知道,他之所以这样,我知道他是怕我闲着,也许是怕我离开吧。
    其实我之前真的想过要走。
    杨修夷音讯全无,仅凭闲云老怪的几封书信来报平安,而这些信的内容我未曾亲眼看过,皆是杨家的人来跟我转述。好几次我都按捺不住,想离开这里跑去找他。
    除此之外,还有风华老头和行言子背后的那个神秘人,我至今没有头绪。
    还有我平州的家,我那么想回去看看,说不定回去,就能找出些什么了。
    不过现在也好,沈云蓁来找我了,有关月家的事情又有了一些眉目,我在盛都这样呆着便不是毫无意义。
    沈云蓁。
    我抬眸看着天空,左显,真源玉,尸体,未明人……
    我蓦然坐起来:“对。”
    唐芊她们惊了一跳:“什么?”
    “小媛说很可怕啊。”我若有所思,“若九月成亲,那就真的还有两个月的罪要受,我也不想每天这样耗着。”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
    我看向唐芊:“我们来盛都那日,路过一个地方,有两座长生门的,叫什么?”
    “怀竹山。”
    我再看向玉弓:“大夫找到了吗?”
    她点头:“这样的大夫有不少,我随时可以绑来。”
    我想了想:“好,你现在就去绑一个来。”
    我跳下软椅,朝书房跑去。
    “哎,小姐!”她们忙叫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