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

    封涣开趁他犹豫的间隙,一语中的:“你只是习惯性地预设了不好的结果,因此你宁愿从一开始就斩断这种可能。”
    许修霁的心跳漏了一拍,封涣开的话直接撬开了他那层犹豫不决的保护壳。
    “存粹的言语无法让你完全信任,未知的结果让你心生退却。”
    封涣开的话精准又清晰,每说一句,许修霁的头就更低一分。
    就在他以为让封涣开说完就可以翻篇的时候,忽然听到一句带着恳切的询问。
    “那切切实实握在手里的东西可以吗?”
    许修霁猛得抬起头。
    封涣开目视前方,余光偷偷看向他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和尴尬,问:“之前说的,能拿钱砸你,还算数吗?”
    “啊?”许修霁表演了一下什么叫目瞪口呆。
    封涣开咳了一下,语气正经道:“你之前不是说比起追你,拿钱砸你会更快吗?”
    “本来我以为是句玩笑话,但根据情况我觉得你说这句话时应该是真心的。因此,我猜测你需要以切实的东西来获得在感情里的安全感。”
    “但我不知道能让你感到安全的数字是多少,方便告诉我一下吗?”
    许修霁半晌只能从喉咙里压出一句:“啊?”
    事情的发展怎么和他想象的不一样?
    还有——拿钱砸人是可以商量着来的吗?
    封涣开看他一副不知所措又呆呆的模样笑了一下,道:“不知道应该给多少,我看着来可以吗?”
    ......
    “咚——”的关门声响起,许修霁看到了熟悉的布置才恍若如梦初醒般靠到了门板上。
    封涣开的话让他思绪很乱,以至于他急需什么东西来清空混乱的心绪。
    俗话说的好,遇事不决来把第五人格。
    拖鞋也不穿了,许修霁盘腿坐到了客厅的地毯上,一脸沉重地点开了第五人格。
    玻璃碎裂声响起的那一刻,许修霁奇迹般地得到了平静。
    思绪被清空,他满脑子只有修机两个字。
    ——真是太神奇了。
    许久没打匹配的大号终于迎来了近期的第一局,只是准备页面许修霁鬼使神差地点进了时装,将他穿习惯了的灰色卫衣电竞皮换掉,换上了宫廷废土风的金皮[黎明赋格]。
    嘴里下意识嘟囔了一句:“谁还没有华丽点儿的皮肤......”
    声音很轻,落得很快,许修霁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。
    看着队友齐齐发送的:【监管者在我附近,注意隐藏!】
    【专心破译!】
    【监管者是红夫人。】
    许修霁会心一笑,运气那么好遇上了佛系夫人,这下可以安心修他心爱的密码机了。
    平时直播时,他总会在修机的空隙和弹幕互动,眼下没有互动的需求反倒让许修霁不习惯了。
    “噼里啪啦”的敲击声在外放下格外清晰,许修霁看着屏幕时不时的校准一下,几次机械性的操作过后,他忽然有些走神。
    封涣开究竟是什么意思?
    说要拿钱砸他,是想当他的金.主吗?
    好像又有哪里不对。
    “滋啦——”一声,许修霁回过神来。
    画面上,囚徒两只手抬起似乎在抵挡校准失误而溅起的火花。
    许修霁沉默了一瞬,手指一动,囚徒又平安无事的修起了电机。
    炸机这种事也真是久违了,许修霁叹了下气,还好不是直播,不然指不定被水友们怎么嘲笑呢。
    只是过了几秒,红夫人就带着他的三个队友过来了。
    【应许之日】确实非常漂亮,洁白的裙摆,白色玫瑰的头纱夹杂着细闪,还有时不时掉落的花瓣特效,不愧是婚纱主题。
    等等——
    封涣开说的不知道给多少不会是说彩礼吧?!
    许修霁要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,他立刻摇了下脑袋,把这诡异的想法甩出去。
    他大概是病了,竟然在打第五人格时走神,还能因为看见皮肤就想到结婚。
    不行,他要专心修机,不要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。
    一个准确无误的完美校准后密码机破译完成,许修霁操作着囚徒正要跑向下一台密码机的时候,画面忽然顿了一瞬,一行小字出现在屏幕上:
    [监管者投降,即将逃离庄园。]
    算了,不玩了。
    许修霁把手机放到桌上充电,扭头去了浴室。
    洗漱完的许修霁又换上了熟悉的t恤短裤,湿漉漉的脚印一路走向门口,将兰茜送他的衣服整理好挂进衣橱里。
    正要将换洗的衣物丢进洗衣机的时候,许修霁忽然瞥见了那件蓝色衬衫,脑海里又冒出那句“这件衣服很衬你。”
    这种衣服是不是不能机洗?
    许修霁迟疑了一下还是按了启动,管它呢,反正之前也是这样洗的,总不能知道主人后就变得金贵了。
    收拾好一切后,许修霁带着帽子口罩背着一个装得鼓鼓囊囊额黑色双肩包出了门。
    ......
    一路高铁转火车,最后又坐了两小时的大巴,许修霁才到了小县城的车站。
    出了老旧的车站后,他径直去了对面的水果店,挑挑拣拣后拎了几个看起来就沉重的大红塑料袋出来。
    路口处停着几辆等待拉客的摩托车和破旧的面包车,几个拖着编织袋的旅客,操着浓重乡音的方言和司机们讨价还价。
    “小兄弟,你去哪啊?”一个年轻大哥朝许修霁走过来,搓着手不好意思地问,似乎对拉客的行为还不大熟练。
    许修霁回他:“去小李村。”
    “哟,那路可不好走啊。”又一个中年司机凑过来,眼神上下打量着许修霁,白白净净的,看着就不是本地人,于是他狮子大开口道:“50走不走?”
    许修霁:“我上次回来还是30,怎么这次就要50了。”
    中年司机摆摆手:“唉,今时不同往日,现在油价不便宜,肯定是要涨价的嘛,走不走?”
    许修霁点点头,说:“哦,那我不坐。”
    “45,不能再低了。”中年司机点了根烟。
    许修霁被熏了一下,眉头皱起:“30。”
    中年司机不乐意了,夹着烟走开:“不行不行,那你找别家去吧。”
    许修霁看向一旁的年轻大哥,年轻大哥瞧着他这幅格格不入的模样道:“小兄弟,你许久没回来了吧?现在小李村都没什么人了,以往还能一趟还能拉四五个人,现在就一个两个的,路又难走,大家都不愿意跑了。”
    许修霁点点头,问他:“40,走吗?”
    年轻大哥爽快道:“成。”
    许修霁拉开车门,拎着几个塑料袋坐进了那辆看起来饱经风霜的出租车。
    车里弥漫着一股经久不散的汽油味儿,和浓重的香氛味儿混合在一起格外催吐,座椅的表面已经开裂,又被粗陋的针线缝好。
    和上一辆乘坐的车相比,落差是极大的,可许修霁并不觉得难受,反而有一种熟悉感,这才是他本来的生活。
    车子颠簸着出发,拐上一条更窄的小道,通往小李村的路确实难走。
    路况不好,地上时不时有坑洼,压过时车身总会左摇右晃,老旧的车身发出零部件撞击的异响。
    空调是不会打开的,许修霁靠着车窗,感受吹到颊面上的风。
    距离小李村越近,淡淡的泥土腥气味儿也就越重,道路旁羊粪牛粪的味道混杂在一起,年轻大哥忍不住将车窗升起。
    许修霁靠着窗,额头抵在微微震动的玻璃上,窗外是连绵的土地和时不时从土地里凸起的鼓包。
    土包上面插着一根树枝,绑着在风吹雨淋下陈旧失色的彩带。
    ——那是坟,葬的都是小李村的人。
    本来,他也会被埋在这里的。
    几个孩子蹲在路边揪着狗尾巴草,看间出租车驶过时,还发出了欢快的叫喊。
    许修霁蓦然眼眶一酸。
    直到孩子们的身影被甩远,变成小小的黑点,他才艰难的吐出一口气。
    再往里开路就更颠簸了,大约三分钟后,许修霁看到了那株老槐树,小时候难过了他总爱爬到树枝上面看着村子外面发呆,直到奶奶站在树底唤他回家吃饭。
    年轻大哥一个急刹,许修霁放在脚边的几个大红塑料袋依着惯性向前翻滚了一下。
    他将袋子整理好,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红色现金,说:“麻烦您明天下午三点来接我。”
    年轻大哥笑得嘴都合不拢了,连连答应道:“诶诶,好嘞。”
    “您放心,明天您一到村口保准能看见我。”
    得到保证后,许修霁拎着塑料袋下了车。
    从村口到奶奶家不算远,一路上竟也没遇上什么人,看来司机大哥说的是真的,小李村真的没什么人了。
    下午一点多的阳光正是毒辣的时候,此刻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,晒得许修霁裸露的皮肤有些发烫,浑身都出了些汗,路旁的狗尾巴草长得很高,毛茸茸的穗子扫过他露出的小腿,带来轻微的痒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