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

    “制曰:朕惟教始宫闱,端重肃雝之范,礼崇位号,实资翊赞之功,锡赐以纶言光兹懿典。咨尔婉仪江氏,毓质名门,温恭懋著。以册宝封尔为璟妃。钦哉。”
    正月十六,一道圣旨震惊六宫。
    皇帝陛下不仅给心尖宠安了个侯门贵女的身份,宣称她是延宁侯和成安翁主的女儿,还一口气连升五级、直接就将人给捧到了正二品的妃位上。
    皇帝这是疯了吗?
    哪怕大家心里头都明白,以知韫的得宠程度,封妃也不过是早晚的事,但也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!
    短短半月,就从一介宫女成了众妃之首,这未免也太荒唐了!
    知韫其实也很震惊。
    虽然他昨天晚上跟她提了一嘴,可她也只以为他打算给她安个出身而已。而且,她也没想过他的动作这么快、效率这么高呀!
    璟妃?
    别说旁人了,知韫也觉得不真实。
    不过她现在没心思管皇帝陛下的思维有多叫人震惊了,毕竟,这道圣旨可是连太后娘娘都给惊动了。
    不开玩笑,她现在有点慌。
    “陛下快帮我看看嘛!”
    知韫换了身水绿色的衣裙,发间也只用玉饰,“这样看上去会不会温柔些?”
    老人家应该喜欢这个调调的吧?
    “韫儿怕什么?”
    玄凌笑着打趣她,“做儿媳的,迟早都是要拜见婆母的,朕的韫儿这样好,母后见了必然喜欢。”
    知韫:“……”
    ——你妈可未必认我是“儿媳”呢。
    她嗔他一眼,嘟囔道,“陛下这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。”
    “莫要多想。”
    玄凌轻笑,“朕陪着韫儿呢!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太后这回宣召,显然是留了余地的。
    她想见见被她儿子捧着护着的女子,却并不想跟儿子闹得不好看,等亲眼见了人后,太后就知道,她做对了。
    被皇帝牢牢护在身边的少女约摸十五六岁,眉眼精致,容颜迤逦,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衣裳,正如春水般动人。
    这样的容色,纵使太后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美人,也依旧眼前一亮。
    虽有些紧张,但她的规矩仪态却是极好的,一双清凌凌的杏眼,望着人的时候实在叫人心软。
    “你过来。”
    太后无意与她为难,她向知韫招了招手,温和道,“走近些,叫哀家瞧一瞧。”
    知韫抿抿唇,不自觉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玄凌,见他含笑点头,她才款款上前。
    “太后娘娘。”
    太后只作不知这眉眼官司,和善地叫起,又让竹息扶了她坐到绣墩上,问了她几句话,而后转头对玄凌道,“难怪你喜欢,哀家也觉得是个好孩子。”
    “儿子就知道母后定也喜欢她。”
    玄凌笑道,“偏她胆儿小,来时还怕母后不喜欢她。”
    知韫:“……”
    她忍不住看他一眼,这话是能说的吗?
    “她年纪轻,也情有可原。”
    太后笑了笑,又对知韫道,“你小姑娘家家的,想来也不大坐得住,叫竹息跟着,去外头玩一玩吧。”
    这就是有话要同玄凌说了。
    知韫乖乖点头,起身行了一礼,“陛下,太后娘娘,臣妾告退。”
    “去吧。”
    玄凌笑着嘱咐,“在母后的宫里,韫儿不必拘谨,安心等着朕。”
    如此,她放松许多,脚步轻盈地跟着竹息往外去了。
    第25章 甄嬛传(25)
    “就这样舍不得人?”
    见玄凌恋恋不舍地望着知韫离去的背影,太后不禁道,“哀家这又不是龙潭虎穴,哪里要你这样放心不下?”
    “母后说笑了。”
    玄凌收回视线,慢悠悠饮了一口茶,“她年纪小,儿子难免多照顾些。”
    他家的小姑娘,他不疼谁疼?
    “这丫头瞧着是个不错的,你多疼几分也无妨,只是……莫要太过了。”
    太后睨他一眼,沉了语气,“哀家听说,自除夕之后,你一直冷落后宫,就连皇后宫里,也未曾踏足……你也该注意些分寸,莫要落了皇后的脸面。”
    玄凌皱了皱眉,“儿子心中有数。”
    一见他那模样,太后就知道他什么也没听进去,她心底一沉,缓缓开口,“江氏年轻,侍奉的时间也不长,何以如此着急予她高位?等来日有了子嗣,再行加封,方是圆满,亦不叫前朝后宫非议啊。”
    “儿子想予她高位,是因喜欢她,与她有没有子嗣无关。”
    她若有孩子,自然很好,那会是大周的储君;可若他们没这个子嗣缘分……也不必强求,他总会替她安排好的。
    至于旁的……
    玄凌吹了吹茶盏表面的浮沫,虽轻描淡写,却带着几分冷厉,“朕的旨意,前朝后宫,谁敢置喙?!”
    他转头看向太后,淡淡道,“母后,儿子十三岁登基,至今已有十三载了。”
    十三年过去,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皇位不稳、需要仰人鼻息的少年帝王了。
    “就这样喜欢她?”
    试探被强硬地打回来,太后神情复杂。
    很多事情,太后看得远比皇后明白,对这个儿子,太后也远比皇后了解。
    “她很好。”
    那晚的倚梅园夜色深沉,她侧头望来,那双清凌凌的杏眸,明朗而澄澈,好似流转着一泓秋水,又仿佛盛满了漫天星辰,一眼就望到了他的心里。
    玄凌的目光柔和至极,唇角噙着清浅笑意,“她值得最好的。”
    最好的?
    什么才是最好的?
    “她到你身边,不过半月而已。”
    太后阖了阖眼,“何至于此?”
    “这重要吗?”
    玄凌温声道,“母后,儿子从来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”
    太后默然不语,神情怅然,良久,她问道,“你还记得么?当年阿柔去了的时候,她曾说……”
    “啪嗒。”
    是茶盏被掷在桌案上的声音。
    “过去的事情,就让它过去,不好吗?”
    玄凌虽还笑着,眼底却一片薄凉,“朕有些时候实在是想不明白,为何有人总这样沉溺于过去呢?”
    皇后如此,太后亦如此。
    朱柔则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女子,容色倾城,性子柔婉,擅惊鸿舞,作琵琶语。
    只可惜,他不爱她,正如她也不爱他。他们的结合,背后本就不堪深究。
    当年的事,太后分明心知肚明,怎么还对他抱有这样的期盼呢?
    “母后,儿子当真喜爱她。”
    他敛了敛眉,“日后,儿子若做了什么,还望母后不要动怒才是。”
    他话中未尽之意,太后听明白了。
    只是正如玄凌所说,他登基十三年,权柄在握,他想做什么,无人可以阻止。
    即便是她这个生身母亲。
    太后阖了阖眼,面色似悲似悯。
    第26章 甄嬛传(26)
    “你别忘了,宜修既是你的妻子,也是你的表姐,你当真要这样废弃她吗?”
    这些年,他拿着朱柔则做靶子故作深情、冷眼看着朱宜修偏执疯狂,还不够吗?
    太后冷然一笑,“哀家自然是知道你的,只是江氏呢?她也知道吗?”
    她今日原是不想与他闹得不痛快的,只是此时此刻,她却忍不住反唇相讥。
    “你将她拘在仪元殿,看得跟眼珠子似的,究竟是想护着她不被算计,还是怕她有一日知道了那些旧事会怕你、厌你?”
    玄凌的神色彻底地冷了下来,太后却只觉得悲哀,“这么多年,你把旁人都当成棋子和玩意儿,就连自己的骨肉也不在意……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模样的?”
    从他登基之初朱宜修诞下的皇长子起,后宫不知没了多少孩子,有时候太后都觉得心疼,他却依旧不闻不问。
    难道他不知道这些孩子没的蹊跷吗?难道他不知道朱宜修手上并不干净吗?
    不过是不在意罢了。
    后宫的阴司手段,他其实比谁都懂,愿意护着几分的,如长子予漓和长女淑和帝姬,不是都平安出生了吗?
    从朱宜修的孩子直到夭折都未取名起,从朱柔则难产血崩、母子俱亡起,太后就彻底地看清了这个儿子。
    他何止是不想要那些权臣之女的孩子,他也不想要流着朱氏血脉的孩子!
    他的凉薄,远甚于先帝。
    “借着柔则入宫,叫朱氏姐妹反目,让摄政王对你放松警惕的同时,又顺理成章冷落先帝旧臣、提拔新人。借着宜修害死柔则,殉葬了贤德二妃,逼得甘将军和苗丞相告老还乡,在朝堂之上再无掣肘。”
    太后哂笑一声,“你步步算计,唯一没想到的,就是一手提拔起来的慕容氏兄弟得势后竟会和汝南王纠缠不清,所以你捧杀华妃和她兄长,甚至连亲骨肉都……”